最大的煎熬并非刀光剑影,而是无望的等待,像钝刀子割肉,日复一日消磨着意志。
林宅高墙之内,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,不知在等什么,不知能做些什么,这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瘟疫的阴霾,无声地侵蚀着宅院里每一寸空间,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茫然。
林暖的心,更是一日焦灼过一日,她像被架在文火上煎熬,每一刻的安宁都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。
当冯德那声嘶力竭、带着哭腔的“姑娘,老婆子……老婆子的牌子……送回来了!”的声音响起,就像像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进林暖的耳膜,瞬间击溃了她强撑的堤防。
眼前一阵发黑,她踉跄一步扶住二楼廊道冰冷的扶手,指甲几乎要抠进木栏里,随后汹涌而至的自我厌弃。
她唾弃自己的懦弱与胆怯!
说什么活了两世,历经沧桑?可在这滔天的灾难面前,她竟还不如那个才十八岁的云海小道长豁得出去!
他单薄的身影在疫病横行的越州宴里坚持了整整十几天,而她呢?被无形的恐惧钉在了这看似安全的宅院里。
是什么将她困住?是重新聚拢的家人、爱人、朋友带来的牵绊,让她患得患失?还是……说到底,就是她自己的无能和懦弱?
有时候自我感知似乎比这时代的人要强太多,其实她又强在哪里呢?她也不是圣母,可看着熟悉的生命一点点在面前离去,她的心也会痛。
她不会去纠正原本定下的所有人隔离政策,因为她害怕!
可这会一个念头如同惊雷,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:路是自己走窄了!不懂医理又如何?这世间并非只有施针用药才算救人,煎药、做饭、打扫、搬运……只要做好防护,保护好自己!
哪怕只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做好防护,为前线的云海减轻一丝负担,也比龟缩在这里自怨自艾强上百倍!云海能坚持十几天,难道她就不能?
杨婶子冰冷的骨灰坛子似乎就在眼前晃动,但今天是杨婶子,明天呢?会不会是三叔?是三婶?……然后林宅也逃不了……甚至是她的父亲林二虎?
此刻的她就像那个追着猫跑出林宅的小月儿一样,没什么别的想法,就是想着去越州宴帮忙!
这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再也无法安坐。既然有念头,那就像云海道长说的,念头必须通达,说干就干!
林暖带上被烈酒仔仔细细熏过得的口面,只露出一双异常坚定的眼睛。她用布条紧紧扎住袖口和裤脚,戴上粗糙的麻棉布手套,将一切可能暴露的肌肤都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她推开房门,径直走向后院角落,沉重的板车被吱呀呀地拖出来。
林暖沉默而迅速地行动起来:越州宴存粮挺多的,但柴火和菜就不一定了,务必多带点,院里也没啥蔬菜,肠胃不好吃笋干也不成,就多带点咸肉吧,放的长,还能补点胃口。
还有一篮橘子,越州的橘子皮厚肉酸,这些都是酒坊酿酒剩下的,在瘟疫爆发前收到了后罩房,这些日子大家心里焦急都忘了这茬,索性也带上,也许用的上。
然后是几大包分好的药材和一摞厚厚的、蒸煮过的洁净布巾。
最后林暖看了看角落里长的不错的十几盆大蒜,又往板车上放了三盆!
她像将板车装得满满当当,如同承载着她所有无处安放的焦灼与决心,弯下身子推了推,好沉!幸好这几年林暖也一直锻炼干农活,她深吸一口气,拉起沉重的车辕,准备独自穿过这熟悉的庭院,走向那扇隔绝生死的宅门,走向越州宴那片未知的战场。
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头念叨“这后院的门修的太小了,板车都拉不出,回头让向义重新修一下……”车轮刚碾过青石板,发出沉闷的声响,正要走进二进院,一个身影便堵住了通往前院